文藝獎極短篇組銀賞作品-鬱

新手導師 文章數 : 142 注冊日期 : 2009-07-10 來自 : 樹洞

鬱

消毒水刺鼻的氣味在空中懸浮，一如以往勾起令人不悅的回憶。護士們在安靜的走廊上低聲呢喃，嗡嗡嗡嗡，傳遞著不善的訊息。而醫生們只是不停翻著病歷，像是要刻意製造焦躁的氛圍，而事實是相當成功。微暗的燈光將影子淡淡映在白牆上，總帶著一股怪異的不安感。

彷彿下一秒，自己就會與影子一同消失似的，不安。

我痛恨這裡，不管是陰冷沒有人味的機械，或是瀰漫在空氣中的死亡氣息。

痛恨至不願踏進此處一步。

但現在，我卻在這裡。

只為了，跟「他」說幾句話。

在高中混了一年，以難看的成績往上爬了一階。重新分了班，沒有一個認得的面孔。也無所謂，自己是從遠地來的鄉下人，上同所高中的朋友只有一位。又一向不喜歡主動攀談，一年中也只是靜靜的坐在角落，連班上同學都沒認識幾個。

因此，分班後，全然的陌生。

本打算即使沒人注意到自己，也就這樣過下去。

人終究還是怕寂寞的動物。

「請問……」開口，引起眼前同學的注意。

然而，對方僅用冷漠的眼神掃視了幾秒，便轉身離去，留下數不清的錯愕。

以及，挫敗。

「你來啦。」

推開房門，「他」蘊含笑意的字句立刻拋至我面前。頷首，將手中的家庭號鮮乳微微舉高，如預期的看見綻放的笑顏。「他」一直都是那麼愛喝鮮乳的，即使掐著脖子威脅「他」別喝，「他」也會笑著繼續喝下去。

想著，轉開瓶蓋，遞了出去。

近乎放棄自我的縮在座位上，負面的情緒在胸口蔓延。

我是個失敗的人，成績爛、沒錢、長相平庸、沒有特殊技藝、沒有家世背景。這種人活該沒人緣，對吧？對吧對吧對吧……

然後，我看見「他」兩眼直視著我，毫不猶豫的走了過來。

「他」滿足的打了個嗝，兩公升的家庭號鮮乳已經少了一半。

對於我露出的驚嚇表情，「他」只是笑笑，拍了拍床邊。順著「他」的意思坐在床沿，將視線落在那張有些蒼白的臉上。比記憶中瘦了些，略長的髮絲有幾根凌亂的掛在眼前，其餘都一如以往的朝後梳。即使缺少了一點血色，微笑的弧度還是一樣的，有種莫名的、讓人安心的感覺。

這樣子的一個人，怎麼會……

臉頰上傳來異樣的觸感。

我呆滯的望著「他」，而後者一臉理所當然的捏著我的臉頰。沒有用力拉扯，不像是惡意攻擊的樣子，就只是輕輕的用兩隻手指夾住我側臉的肉。然後，我看見那抹莫名令人安心的微笑。

「怎麼沒精打采的？」「他」說，語氣跟動作自然得彷彿是我熟識的朋友。

令人焦躁的醫生翻著病歷走進來，跟在後面的護士冷漠的瞥了我一眼。

「不好意思，可以請您晚點再過來嗎？」不給闖進來的兩人開口的時間，「他」以輕快且不容反駁的語氣，表示「他」不希望探望時間被打擾。

醫生僵了一下，然後帶著一臉受到汙辱的表情，領著護士離開。

我們迅速的熟悉起彼此。

「他」是二年級重讀生，已經十八歲，有機車駕照。腦筋挺聰明，但比起唸書更喜歡實作。喜歡看小說漫畫，很會幻想，總是在寫些小東西或畫圖，會把自己的搞笑點子拍成影片。

還有，「他」是個認為自己是男生的女生。

「他」微笑著收下我特地帶來的漫畫月刊，黑色雙眸精明的直視著我。

「真的很謝謝你，各方面都是。」近乎聽不見的語句從「他」嘴中飄出，再次的讓我吃驚。在這裡的「他」，真的是我認識的那個「他」嗎？那個堅持不用說的道謝，從來只以行動表示的那個「他」？

「這次只能用講的了，抱歉。」依舊敏銳的察覺到我的思緒，拍了拍我的手。

「他」有憂鬱症。

不忌諱、不特別保留的告訴我，「他」看過不只一次的心理醫生，跟輔導老師很熟，也嘗試過自殺。

「習慣不了寂寞。」微笑著，但語調有些壓抑的顫抖。

時間有些晚了。

向「他」允諾一有時間就會再來之後，抬手道別。沒有吊點滴的另一隻手微微舉起揮別，袖子下滑了一點，露出底下的手腕。

包著印有一條長長血痕的繃帶，蒼白的手腕。

「老兄。」輕輕的，以平時用慣了的親暱稱呼喊了一聲。

「他」定定的望著我，眼神中有著我也曾有過的黯淡。

恐懼就這樣被遺忘，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辦的黯淡眼神。

於是我走上前，輕輕捏住「他」的臉。

這次，換我幫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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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篇是我在校刊文藝獎比賽的作品030

初衷第二章還沒寫好

先丟這篇來混一下 (喂